清朝廉江罗汝兰的中医学著作《鼠疫汇编》成书刻印概述

《鼠疫汇编》是一部预防、医治鼠疫的中医学著作。
此书是罗汝兰根据吴宣崇的手稿《治鼠疫法》结合自己的临床经验编著而成，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鼠疫专著。

《鼠疫汇编》的编著者罗汝兰，字芝园，广东省石城县陀村（今属广东省廉江市雅塘镇）人，清光绪十二年（1886）岁贡，曾任琼州训导①等职，是湛江历史上著名的中医学家，也是我国历史上著名的鼠疫专家。
他的生平事迹，民国时期编纂的《石城县志》有记录，但字数寥寥，只是提提他的功名、职务，此外不见只字。
杂志、网路关于他的文章倒不少，但侧重评述《鼠疫汇编》的医学成就，不涉及他个人的经历。
因此，关于罗汝兰生平的资料，还有待于进一步挖掘和深入的研究。

吴宣崇，字存甫，广东省吴川县（今属广东省吴川市）人，清光绪八年（1882）贡生，举人吴懋清②的孙子。
他藏书丰富，能继承家学，著作有《高凉耆旧遗集》、《友松居文集》等，是湛江历史上著名的文化人士。
吴宣崇不仅精通诗文，而且深谙中医。
光绪年间，吴川、石城等地流行鼠疫，死人甚多，患者中仅有少数服清热解毒药的得以幸免，吴宣崇根据见闻写成《治鼠疫法》。
《治鼠疫法》是我国最早的鼠疫专著，可惜早已亡佚，仅有部分内容保存在《鼠疫汇编》等中医书籍中。

《鼠疫汇编》于清光绪十七年（1891）编成第一稿付印，“因其简便有效，为时所需，自初刻起即广泛流传”③，每隔一、二年就要增订重刻一次，到光绪二十四年（1898）作者写出《鼠疫汇编辨误弁言》时止，前后八年时间，《鼠疫汇编》一共刻印过五版。

1．光绪十七年，第一版刻印

罗汝兰决定编写《鼠疫汇编》，是在光绪十七年（1891）年冬季。
这一年春天，鼠疫从的安铺（今属湛江廉江市）流传到石城县城。
身为业余医生的罗汝兰“偏阅方书”，但都找不到对症的药方。
一次，他偶然翻阅《医林改错》④，书中谈到“道光元年（1821），京师时疫，日死人无数”，病因是“热毒中于血管，血壅不行。
夫已壅不行，必然起肿”，于是恍然领悟，意识到“鼠疫一症，初起红肿，结核如瘰鬁⑤，或忽起于不自知，或突起于所共见”，这同样是“热毒成瘀”所至。
于是他采用《医林改错》中的“解毒活血汤”加减制成治疫专方进行医治，结果“竟著奇效”，救活了不少患者。

到了冬天，罗汝兰遇见吴川的朋友吴宣崇，并得到吴氏编写的《治鼠疫法》手稿，读完后十分赞赏，就与茂名的许经畬（茂名人，生平不详）“论列此方⑥，随症加药，嘱书其后，而附于诸君子之末。
爰捐赀付刻，以广其传。”

这是《鼠疫汇编》的第一次编写并刻印。
这一版的内容以吴宣崇《治鼠疫法》为主，罗汝兰增加的，只是对鼠疫已有显著疗效的加减“解毒活血汤”以及相关诠释文字。
因为篇幅很少，又是附加在《治鼠疫法》的卷末，故书名还不叫《鼠疫汇编》，而有可能叫《治鼠疫》（清光绪二十年（1894），番禺医生陈兆祥，曾得到一本名叫《治鼠疫》的书，据考证，此书就是《鼠疫汇编》早期的一个刻本）。

2．光绪十九年，第二版刻印

光绪十九年（1893）春，作者所在的石城县，城市、乡村再度流行鼠疫，罗汝兰运用加减“解毒活血汤”救活很多重危症患者。
消息传开，求药方的、索要书籍的“踵相接”。
但很快就有人起了疑心，有的甚至诽谤“解毒活血汤”医出了人命，罗汝兰撰文加以辩释。
这一年，他通过行医实践发现：西藏红花除瘀快捷；
“涂毒核疔疮方”治瘰灵验；
重危之症，必须“连追三服”⑦。
他把这些“发现”连同辩释文章一齐补进著作中，由侄子罗启观“复刊印发，远近流传”。
这是《鼠疫汇编》的第二次刻印，亦即第二版。

3．光绪二十年，第三版刻印

第二版刻印之后，因书中的方剂切实有效，故大受欢迎。
光绪二十年（1894），罗汝兰的家乡陀村发生鼠疫，感染数百人，按书中的方法医治，全部见效，全村没有一人因患鼠疫死亡。
得知这个消息，各地纷纷刻印《鼠疫汇编》。
其中有：石城宏丰号苏杭店的“辩惑说”之刻、文凤笙的同育堂之刻、安铺医局的敦善堂之刻，化州医局也有刻印。
这些自行刊发的书，纯粹为了满足群众防治鼠疫之急需，没有变动书内容，因此这一刻并不是第三版，只是第二版的第n次印刷。

第三版的刻印应当在光绪二十年（1894）的下半年（具体月份不清楚），即作者在《鼠疫汇编》序文中所说的“平粜⑧之暇”（因这一年发生鼠疫，作者忙于医治，接著又参与官府的“平粜”，起码在下半年才能腾出时间整理著作）。
付印之前他对全书的内容作了若干调整，删除了吴宣崇原书中的“统用下法”二方，补充“原起论证及禁忌”、“释疑说”二则，“治案”九则，还区分了轻症重症用药的标准。
经过调整，此书较以往更为严谨和科学。

4．光绪二十一年，第四版刻印

第四版在光绪二十一年（1895）五六月刻印。

年初，石城县陀村鼠疫再度发作。
此次村中死鼠极多，疫毒炽盛，病症严重。
除了少量轻微患者，大部份都要增加药剂药量才能凑效：“有五、六、七服热渐退者”，“有十余服热渐退者”，“有三、四十服然后痊愈者”……
至于所用石膏、大黄、桃仁、红花等寒凉去瘀药，更是超出往常不知多少倍。

事后统计，这次灾疫，全村患者近300人，死亡40余人。
死者当中有20多人是找错医生和拒绝服药的，因此，实际救活的患者还有九成以上。

灾情停息，罗汝兰即将这次鼠疫的轻重症状以及增加药量的数目记录到书中；
还分析鼠疫病容易复发猝死的原因，提醒患者注意病后保养；
又增加“治案”三则；
最后把十年前的“疫毒中气经验方”附诸卷末，“俾知疫毒中于血气者，皆有所救”。

编订工作就绪，罗汝兰就在光绪二十一年浦月（五月）“于村堡别业⑨之前轩”作序一篇，将此书的编写、刻印经过源源本本地叙述了一遍。

因这一版比前三刻更加周详有效，公家还捐助大洋三十圆要求刻印分赠。
罗汝兰当即交付“高郡联经堂印六百本”，又辑录书中精要，交付“省经韵楼刻印一千本”。

这是第四版。

5．光绪二十三年，第五版刻印

第五版的增补、编订以及相关刻印事宜都是在海南办理。

光绪二十一年（1895）秋，罗汝兰以岁贡生的身份赴琼州等候任命，得悉这年春季，海口因鼠疫死亡数千人。
当时罗汝兰有同宗好友在海口经商，曾电催寄去治疫的药方，以便应对灾情。
可是海口的医生、患者对罗汝兰的医治鼠疫的药方还不了解，不敢相信。

这次赴琼候任，因闲暇无事，罗汝兰就购书数种，悉心研究，每有所得，随即记录。
冬至后，琼州府城鼠疫暴发，罗汝兰马上给当地的医生分发存留的《鼠疫汇编》。
无奈的是，这些医生看了，有撇嘴的，有嘲笑的，有訾毁的……
没有一人认可罗汝兰的治法。
光绪二十二年（1896）初春，疫情更加严重，“群医各出手眼，百无一效，以至死人无数”。
到了二月底，才有个别大胆的患者，来找罗汝兰治病，罗汝兰如法调治，“连救危重症数人”，一时间“求医者踵相接”。
每次看病开药，都赠送《鼠疫汇编》一册，那些人回去后，打开书本，遵嘱照医，居然“十活八九”。
至此“群疑遂息”，人们都信服罗汝兰医治鼠疫的办法。

经过在海南的临床实践和研究，罗汝兰对鼠疫诊治又有了新的心得体会，他决定刻印《鼠疫汇编》的第五版，以“补前所未及而求其详”。
其时罗汝兰正在“署理儋州学正⑩”，时间是光绪二十三年（1897）五月。

这一版刻印前，罗汝兰首先汇集前四版的全部内容，重新编排次序，补充“原起论”、“各家脉论”、“症治论”以及“琼廉雷治案”（共五则）等内容，总的原则是“务求简明，人人易晓，庶稍有准则，不致大误。”
《鼠疫汇编》到了这一版，全书内容就确定下来，书名也正式定为《鼠疫汇编》。
（此书第一至第四刻至今还没有发现，故前四版的书名现在还不能确定。）

光绪二十四年（1898）春，罗汝兰在第五版刻印完成后，写了一篇《鼠疫汇编辨误弁言》，文中他剖析了医治鼠疫的“六误”及原因，同时深有感触地说：

“是编因比类而得其方，且屡经而详其法。
时历八载，版已五刊，虽云有误，谅亦寡矣！”

事实就是这样：“鼠疫”类似道光元年（1821）的“京师时疫”，都是“热毒成瘀”，“血壅不行”所至，作者通过对“鼠疫”与“时疫”的“比类”，进而领悟到医治鼠疫的方法。
而这些方法又是屡经磨砺才渐臻周详。
从光绪十七年到光绪二十四年（1891—1898），《鼠疫汇编》“时历八载，版已五刊”，可谓是历经增补修订，就算还有错误，谅也不多了！
——这一番感慨，道出了作者最初的恍悟，又囊括了《鼠疫汇编》从编写、增订到终第五刻定稿的全部过程。

（说明：本文的引用文字除了注明的，均来源于清光绪二十七年（1901）木刻本《鼠疫汇编》）

注释：

①训导：学官名。
明清时期府、州、县儒学的辅助教职。

②吴懋清：字回溪，清吴川人，嘉庆十五年（1810）举人。
潜心经传训诂之学，著书200余卷。

③李禾、李建梅《清末医家罗芝园〈鼠疫汇编〉版本源流考》。

④《医林改错》：医书，二卷。
清王任清撰。
书中纠正前人关于腑脏记载的错误，对血瘀等病的证治见解独到。

⑤瘰鬁：中医学病名。
颈项间结核的总称。
初生如豆，渐大如梅李，日久疼痛，将溃时皮色紫红，溃后流脓汁。

⑥论列此方：论列：一一论述；
此方：指用于医治鼠疫的加减“解毒活血汤”。

⑦连追三服：医治鼠疫重危证的特殊服药法。
大概是增加药味药量，在短时内连续服用。

⑧平粜：旧时官府在荒年将存粮平价出售。

⑨村堡别业：村堡：围有土墙的村庄。
别业：即别墅。

⑩署理儋州学正：署理：暂时代理。
正式官员外出，由候补人员代理行使职责。
儋州：地名，清代属琼州府，在海南岛。
学正：负责管理生员（秀才）的学官